本文选自《观复猫:我想跟你过个节》,马未都 著

  万圣节,融合了这种赞美秋天、敬奉果神以及天主教纪念诸圣的文化习俗,越来越充满乐趣。万圣节(Halloween)辞典解释为“The Eve of All Saints’Day”,中文译作“万圣节前夜”,是西方国家的传统节日,被定在10月31日。这本来是赞美秋天的节日,但传说在这个夜晚,鬼魂会造访人世。为了吓走鬼魂,为鬼魂照亮归路,人们会点燃冲天明亮的篝火,同时还会在院子里、门外边奉上美食,盛意款待鬼魂,以使家人不受其害,因此,万圣节就是西方的鬼节。后来,这天被孩子们作为正经玩闹的节日。孩子们常常穿上鬼服,提着南瓜灯,喊着“trick or treat”(不给糖就捣蛋),四处游闹。

  万圣节发展到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丰富多彩的活动,与一个已经差不多消失的宗教有关。据说,万圣节节日,来自一个比天主教更早期的宗教——德鲁伊教。在凯尔特神话中,德鲁伊具有与众神对话的超能力。德鲁伊向人们传扬灵魂不灭以及轮回转世的教义。德鲁伊教认为,在10月31日这天晚上,他们伟大的死神萨曼会把那年死去人的鬼魂统统召来,这些鬼魂因为前世罪业的不同,在地狱各有惩罚。受到惩罚的灵魂,会在这一夜来到人间捣乱。因此,在这一夜,人们要好好招待这些鬼魂,为他们奉上美食。

  近年来,国人也被这种文化氛围感染,也学着过起了万圣节。鬼怪的产生,往往离不开我们都不愿思考人生的终极问题。这个话题敏感,且不让人愉快。多数人怕死,而且这种怕随年龄逐渐增大,回避,忌讳,迷信。总之,死亡是人生最大的恶魔,到目前还无法降服它。

  人类解决这个问题有几条通道。

  一是信仰。我年轻时听到的最多的口号是:“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!”苦和死本是两个相距极远的感受,愣是被人为地生拉硬拽在一起,说得特别轻松。那年月,真的有人说到做到了,但多数人做不到。

  二是宗教。宗教是人类创造的最伟大的生存艺术,它对客观世界存有戒心,对主观世界顺势纵容。宗教相信人类所观察到的自然之外,还有一种超凡的力量,这种力量足以让人类寄托各类愿望,达到永生目的。

  三是迷信。人有阴阳两界,阳界有神,阴界就有鬼。不信神不代表不信鬼,解释自然世界,人类有多条途径。《聊斋志异》也是条路子,忽悠因果报应,咱上不了天堂,也别下地狱。古人强调前世今生来世,听着合情合理。

  外国的鬼怪,通常形象恐怖,不是鲜血淋漓,就是口眼不正,有的甚至神经呆滞,极具攻击性,甚至到丧心病狂的地步。比如僵尸文化,就有一种沾着死、碰着亡的惊悚。中国的鬼怪文化比西方鬼怪文化要丰富得多。比如《西游记》《封神榜》,讲的就是鬼怪,但这些鬼怪都渗透着人性,而且有人体作为依托。

  现在这种写鬼怪的小说也很流行,但中国人的幻想跟外国人不一样,更加天马行空,比如写飞就是腾空而起,孙悟空一个筋斗就飞起来了;而外国人想到的飞的情况,一定要借助某种工具,需要骑个笤帚、坐块飞毯。

  我们感谢古人创造了这些文化从思想上为我们救赎,让我们不在中古时代的黑暗中盲目地摸索,让我们在害怕时攥住一根文明的手杖,可以试探着前行。尽管对于人类,哲学意义的死亡话题沉重,但它毕竟超脱了自然意义的死亡。

  人活百年,上苍为我们已安排妥当。我们一直试图改变这一规律,至今无果。实际上,由于种种原因,百年对某个个体,或多或少;但对宇宙空间,不过一瞬,短到甚至可以忽略不计。

  如今万圣节已经成为孩子们的狂欢节,孩子们不仅把自己扮成鬼精灵,还要带上南瓜灯,挨家挨户去要糖,玩闹至深夜。这个节日,从古代的闹鬼,演变成了今天的鬼闹。有一千个孩子,就有一千个南瓜灯的故事,也就有了一千种鬼怪不敢靠近的力量。夜再漆黑,风再狠吹,点上一盏属于自己的南瓜灯,如同有了自己的守护神。

来源: 新华网